狭路三人行第三十一章：叙旧

秦文正从虾馆出来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儿子之前常去的那家酒馆。

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馆从中午开始营业，一直开到半夜十二点打烊。秦文正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这是酒馆每天最冷清的一段时间。此时就馆内就只能看到老板一个人清闲的站在吧台后拿着一个杯子小口的品着小半杯酒。

他看着秦文正走进来也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更没有什么其他动作，连手上的杯子都没打算放下，只是老朋友见面的相视一笑。秦文正自然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客套，闲庭信步的走到吧台前随随便便的坐下，伸手对着老板背后的酒柜指了指，“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可以好好一起喝杯酒的人了！”

酒馆老板淡淡的笑了笑，循着秦文正指着的方向拿过酒瓶，给他的杯子倒上酒，瓶子也没有放回去，而是随意的搁在了手边。

“这些年你得到的也算不少了，再讲这样的话就有些矫情了。”酒馆老板帮他倒完酒后便又重新拿起自己的杯子，淡淡的回应道。

“也是，这些年也就想着拼命拿住一些东西，偶尔想想确实也够多了，这些东西多少人眼馋几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够得到一点。真要说会有什么后悔的，也确实不是我配说的话。”

秦文正拿起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酒，有点烈，也有些醇，感觉有点像几年前的自己。

“当时我陪你一起走上这条路的时候也算是走投无路了，我当时无非也就是想别活得那么窝囊，买个东西可以不会为了几块钱的价格斤斤计较，真说要如何出人头地，我当时是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所以你看我现在这样其实就很知足。”酒馆老板笑呵呵的喝着酒，一脸回忆的表情说道。

秦文正摇摇头，“我在决定走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没有回头的可能了，不能出人头地做人上人那就只能被人踩在脚下连当坨屎的资格都没有。好在我也算拼赢了，所有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对我来说都可谓是唾手可得。”

这个在粤南地下世界甚至可以说

是有些不可一世的男人曾经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也要和人卑躬屈膝才能讨得一口饭吃的小人物。只是他确实够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那时候他儿子还在上小学，他的对手绑了他的儿子想要来要挟他。他为此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绑了他对手和他对手手下能找的所有家人。当天他让这群人蒙着眼挤在了一辆大卡车里被他拉到了那个绑了他儿子的人面前。秦文正这么大的动静他们当然不会毫不知情，只是真当看到那一车人的时候他们心里是真的有些怕了。秦文正当时就对他的对手说了一句话，如果不放人，他就从这一刻开始挨个先砍手指，手指砍完再剁脚，直到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他说完便让手下开始砍那些人的手指，而他到这里开始从头至尾没有看过一眼他自己的儿子。那次事情其实结束的也很快，秦文正这边才剁了还没几个手指，他们那边就已经开始受不住了，那些跟着老大卖命的小喽啰在家里再不是个东西，但是在听着自己家里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亲眼看着一根根血淋淋的手指掉落的时候再硬的心肠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他的对手是被他的手下送到秦文正身前的，他的儿子也毫发无损的回到了家。那一次自然不会不死人，秦文正亲手活埋了他的对手一家，这件事才算正式收场。

也因为这件事，酒馆老板替秦文正顶了罪，入了监狱。

“现在你也不是从前了，你现在手里拿着的东西太多，连放手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若亭一直也都在劝我这些，但是要一个人放下这些东西又谈何容易，何况到了这一步又哪里是想放就能放的下的。”秦文正这个一世枭雄的脸上竟然破天荒的流露出一丝疲倦，或许也只有在这个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酒馆老板的面前才能放心的彻底卸下自己的强势。

“今天上面的人来找我了，听得出来他们已经对我开始有不满，哼，一群只知道玩弄权谋的家伙，以前只以为我们这一行才是最肮脏下作的，谁能知道这背后还有那么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鬼。”

“这就是粤南，你早应该就习惯了的。”听着秦文正颇有些愤愤不平的话语，酒馆老板却也只是淡淡回应了一句。

“对了，说说看那个叫宗伟的年轻人，确实挺好奇是怎样一个人。”

说着顺手给秦文正的酒杯加了一次酒，酒馆老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身子从柜台下拿出他心爱的雪茄盒子，从里面拿出两根，裁好后丢了一根给对面的秦文正，“也不白听你讲故事，这我最后一箱乌普曼，别说我小气。”说着顺便将火机也丢了给他。

秦文正接过火机一边慢慢预热雪茄，一边有些无奈的笑笑，可能也就是他了，才会让自己去说一些或许一辈子也不想多说的话。

他拿起点好的雪茄轻轻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开口道：“他在最难的时候碰到的我，我在最需要的时候遇见的他。那时候我正在扩充地盘，身边需要一条疯狗帮我做事，而他恰好就是那条最适合的疯狗。那段时间道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身边有这么一条永远虎视眈眈择人而噬的疯狗，只要我让他咬谁，那他就会毫无例外的将他全家一起都咬死，连在襁褓中的小孩都不会放过，因为他从来不喜欢给自己留一丝后患。”

“这是真的杀人全家啊，你真是找了一个疯子！”酒馆老板虽然现在只是一个每天守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市民，但不影响他曾经也是粤南最乱的那段岁月的见证者和参与者，能让他也感慨一声疯子的家伙可想而知他做事有多么没有底线。

“那时候多少人都想要他的命，毫不夸张的讲，后来连我自己都不想留他。”秦文正说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浅浅的酌了一口酒后才慢慢接着说道：“事实却是不管多少人想他死他也都活下来了，那些想他死的人甚至连咒他一句不得好死都有些为难。谁又他妈能说自己不是一个该死的人呢？”

酒馆老板没有再理会秦文正说的话，拿起酒杯和秦文正碰了一下便一饮而尽。

客人们差不多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