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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未生

第六十九章 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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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未生第六十九章 蓦然

我没有马上离开这个小渔村,而是去了明惠日记里记载的,她常去的那个渔港。

在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秋日午后,坐在渔港的堤坝处,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脸上,江面上波光粼粼,一排排待作业的渔船停在江上面,带上从家里准备好的秋刀鱼,一边吃,一边享受这一刻。

我走了大概二十分钟,终于找到了那个堤坝,沿着海滨小道一直往前走,便见到了,有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从我身边经过,对我多看了两眼,我偏过头,眺望远处,有一群海鸟正在低空盘旋。

我爬上台阶,在平坦的堤坝处坐下,双腿垂下吊着,眯眼远眺,台阶下面有一群人正在垂钓,太阳暖暖的,晒得我双眼刺痛。

我一坐,就坐到了下午四点钟,一边坐着,我就一边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想着想着,就开始心疼明惠,心一疼,就不受控制地淌起泪来。

对于贺成天这个人,我并不想多说什么,回到A市,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弄到监狱去蹲着,就算不是死刑,起码也让他蹲个无期徒刑。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手机突然响起,我抹了抹眼泪,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居然是韩国泰打来的,真是奇怪,这个时候,他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电话响了数声,我犹豫接起:“韩先生,有什么事吗?”

“江南,你在哪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叫我江小姐,但我仍然叫他韩先生。

“在外地,你有事吗?还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吗?”

他偶尔会去看看孩子,但我都尽量避开他,并且跟他约定,见是可以,但不能让孩子知道他的身份。

“没有,我今天过来看孩子,辛普森说你去了外地,我打电话问问。”

我把视线落在远处的一艘渔船上,心不在焉地回道:“噢,孩子没事吧?”

“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派人去接你?”

我瞬间不悦,毫不给面子地道:“韩先生,我想我们之间还没有熟到这个地步吧?我什么时候回去,我会给辛普森太太说的,再见。”

果断切断电话,将手机收进包包里,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四点半了,我得赶紧起身,坐最后一班车去镇上,找家旅馆住下,明天再买回A市的火车票。

我爬起身,最后望了眼这渔港,在心里跟它告别,我想象着,明惠当年是不是也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站在我站的地方,突然,眼前一片雾霾,我闭了闭眼睛,任泪水滑落。

我在第二天下午回到A市,一回到家,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到晚上,直到妈妈叫我吃晚饭,饭桌上,我也是食不知味,没吃几口就搁了筷子。

晚上,把茉莉哄睡着后,我把房间的灯关了,蜷缩在自己的床上,妈妈敲门进来,我也不理她。

她在我床上坐下,打开我床头的灯,我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眼睛,她忙拨开我的手,大声质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我哽咽着,望着妈妈,在她担忧的注视下,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她的腰,嚎啕大哭起来:“妈,明惠她……她……”

我哭得泣不成声,妈妈使劲拍着我的背,待到我完全冷静下来,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了。

我这才把明惠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妈妈。

她挨着我躺下,叹口气道:“要是知道她遭遇了这些事,在她活着的时候,我该多叫她来我们家玩,多抱抱她的。”

我翻了个身,抱着妈妈的腰,哽咽道:“妈,您还反对我领养明惠的孩子吗?”

“这是两码事,我虽然不同意,但你都做了,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妈,你去她家乡做什么了?”

我一怔,想暂时隐瞒去见了贺成天的事,她知道了,又该担心了,便道:“没做什么,就是去看看,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妈,您说,人怎么都那么自私?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受迫害,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她伸出援手?”

她轻轻摸着我的背,语重心长地道:“江南,这世间,除了太阳,就只有人心是不能直面的,所以妈妈才会一直单身,就是怕你受伤害。”

我搂紧妈妈,窝进她怀里:“妈妈,谢谢你,让我健康地长大,谢谢你。”

第二天,我仍旧是休息,思索再三,我觉得唯一能给我帮助的,我所认识的人里,唯一有这能力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韩国泰。

我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他说要七点过后,我们约好在那之后,在辛普森太太住的地方见面。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嘟嘟,他朝我笑,小眼睛闪亮,我也笑,逗他:“叫妈妈。”

“妈妈。”

然后在我身上跳,辛普森太太把咖啡放在茶几上,从我手里接过孩子,坐在我旁边:“密斯江,你约了韩先生谈什么?”

我端起咖啡,看着她,摇摇头:“一点小事。”

这种事,我还不想让她知道,也多亏她看不懂中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解释这件事。

“对了,你妈妈,打电话来,让我有空去你家里找她,你说我要去吗?”

我知道妈妈是接受这个孩子了,笑道:“去呗,反正她都说了。”

“真是奇怪,她怎么突然改变那么快……”

正在这时,门铃响起,我知道是韩国泰回来了。

我忙起身:“你照顾好嘟嘟,我跟韩先生在书房聊一点事。”

我拉开门,韩国泰立在外面,他还穿着西装,一看就是刚从机场下班赶过来的,我对于自己能把这么一位有上亿资产的企业家使唤到家里来,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忙微微笑:“韩先生,你回来了。”

他点点头,侧身进来,并没有跟我说话,走到辛普森跟前,抱起嘟嘟,只几十秒,又还给了辛普森,然后径自进了书房。

我朝辛普森点点头,也忙跟进去。

他早已经在里面等我,我进去时,他正在抽烟,见我进来,他忙捻熄燃了一半的烟,客气道:“江南,不好意思,我有点累,所以抽了根烟。”

我不置可否,在他对面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辛苦韩先生了,你这么忙,还让你专门跑一趟。”

对韩国泰,我总是亲密不起来,始终没法打心底对他欢呼雀跃。

他英俊,多金,有修养,也很有绅士风度,但我始终忘不了他给明惠造成的伤害,尽管他是除我之外,唯一给过明惠一点温暖的人。

他看住我,眼神晶亮:“快别这么说,我很乐意来见你,跟你聊天,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在心里冷笑,看看,这就是明惠找的男人,她尸骨未寒,她的男人就开始跟我打情骂俏了,尽管,我很早就察觉出,韩国泰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我抬起头,面不改色,淡笑道:“韩先生抬举我了,我是个不会聊天的人,跟我聊天的人经常都被我呛的无言以对。”

他也笑,看住我:“你说话很风趣,我喜欢你这点。”

我蹙眉,收起笑脸,正色道:“我今天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说得直接点,就是想找韩先生帮个忙。”

说完,我把那份拷贝好的日记的后半部分从包包里拿出来,推到韩国泰跟前。

他疑惑地望着我,并没有马上去接那份文件,我回望他,淡定道:“这是明惠的日记,我已经看过了,请你细心地看,我在楼下等你,看完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今晚会一直在这边。”

说完,不等他回话,我径自站起身,朝他点点头,出了书房。

带上门的那一瞬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韩国泰看完这些后,会是什么反应?甩掉文件,骂我多事?还是会咬牙切齿地要为明惠报仇?

我在楼下陪着辛普森跟孩子看电视,一个小时后,韩国泰给我打了手机,我挂断电话,然后上楼。

推门而入时,房间里被呛鼻的烟雾笼罩,我看了眼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已经有了七个烟头。

韩国泰立在窗边,背对着我,指间夹着一支未燃进的烟,他的背影有点微陀,跟刚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我轻轻叫一声:“韩先生?你还好吗?”

他挺直腰杆,缓缓转身,久久地看住我,面色凝重,良久才开口:“江南,你给我看这些,是希望我怎样做?”

他没问我事情的真伪,也没说我多管闲事,而是问我想怎么做,他真的是个男人。

我垂下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突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我蓦然抬头,他站在离我咫尺的位置,我们四目相对,我眨了眨眼睛,泪水浸湿眼角,我哽咽出声:“韩先生……”

我第一次在他跟前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低沉着嗓音道:“江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去了明惠的家乡?”

我看着他,摇头,又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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