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长河第三十章奔颍水诉衷肠情痴街巷赏西湖明心志醉迷邸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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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净的湖面荡开一圈圈的波纹，各色游船在随意漂荡。不远处有几只戏水野鸭，时而潜水捉鱼，时而琢磨着光滑的羽毛，显得分外悠闲。阳光从游船的塑料篷下斜照下来，映照着雨露皎洁的脸。光线并不刺眼，但她一直微闭着双目，胸脯还在因为刚才的胆怯而起伏着。她并不是晕船，而是担心船太小，如何能载得下两个人？李易安曾云：“只筑双溪舴艋舟，载不下，许多愁，”而今雨露想起心底的愁绪，仿佛也有这般感触。是呀，今天和周童在此游乐，倒不知何时才能让大人们接受他们的关系。这是最令她头痛的一个心病。坐在对面的周童一边踩着滑轮，一边想入非非，神情分外消遥。他松开踩着滑轮的双脚，执意要走到雨露身边去，不料游船竟左右摇晃起来。他只好忐忑地坐下来，继续踩动滑轮。他后悔刚才上船时没与她坐在一块儿，如今想挪过去竟这般困难！
周童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脱雨露的眼睛。她暗笑他的蠢笨，便屏住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湖面风凉凉的很是调皮，吹散她额前的秀发，一缕缕地飘起来，又一缕缕地散在面颊上，痒酥酥的，像情人的手那样温柔，令她迷迷糊糊地直想睡着。周童使劲地踩着滑轮，举目端详着她平静而温婉的脸，心情也在逐渐平静下来。如此过了许久，雨露睁眼看去，小船正向西南方向移动，阳光映照在他脸上，汗珠已经沁在他的额头上。她不觉一阵心疼，这个一向自负的男孩，如今竟也乖乖地被她驯服了。她便故意问道：“哟，这都到哪里了？”
周童看她左顾右盼地张望着，没好气地说：“到哪儿了？你以为到哪儿了？许仙借伞不成，白娘子竟还做起梦装起迷来！”
雨露便嫣然一笑，关心地说：“你累了，我来踩吧！”说着话，她挪动双脚，放在滑轮上开始踩起来。周童并未停下，两人一起踩，游船便平稳了许多，速度明显快起来。周童此时方发现，只要有人踩动滑轮，即使他站起来动一下，游船也是很平稳的。于是，他便伸展着双手像鸟一样试着站起来，游船居然还是那么平稳地向前行驶着。他胆子越发大起来，一步步移向雨露。她看出了他的企图，吃惊地看着他，双脚哪敢停下？她也希望他快点儿坐到身边来，以免出了意外。待他像张着翅膀和嘴巴的小燕子一样挪移到她身边时，她不觉伸出手来，拉着他伸展过来的手。他便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她身边。小船依旧在划行着，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他长舒了一口气，她也算虚惊一场。两人开始奋力踩动着滑轮。她侧脸看他，他也侧脸看她，四目相对，不觉都笑了起来。这一场虚惊，让两颗心的距离拉得更近了。
湖面上的游船渐渐多起来。成双成对的情人们在水面上徜徉，晒着暖暖的阳光，叙着知心话，尽力将游船划向偏僻的湖面，陶醉在这冬日抚摸下的碧水之上。
周童和雨露相互依偎着，任小船驶向更宽阔的湖面。两颗心在不断地靠近、融合，两张温热的口诉说着相思的艰难和幸福。他绅士地轻抚着零乱的头发，她将脖胫尽力歪倒在他的肩膀上。他们忘记了这是在湖上，更忘记了周围还有其他的游客。几只野鸭扑腾着水面，水花四溅，鸣叫声顺着水面传得很远很远。两人惊喜地注视着这一切，周童随口吟道：“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雨露便皱起眉头嘲讽道：“哼，就会两句吧！还真应上了景！”他便得意地说道：“咋这样讲呢？有的是吗！你听好：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渏，惊起沙禽掠岸飞。还有：行云却在行舟下，空水澄鲜。俯仰留连，人在舟中便是仙。这哪一句不应上今天这个景呀？”
雨露听他胡乱吟来，不觉面色红润，多亏他搜肠刮肚，也算有些才学，可见他是多么聪明，只是没把工夫用到学习上罢了。然而周童更是志得意满，竟踌躇起来，出口赋得一首《采桑子》道：“今天我也学学欧阳公，用一首《采桑子》来表表我的心境吧！听好啦，词曰：
我辈偏爱是出游，醉览芳尘。不负青春，图将此身赠佳人。
如今双栖画舫中，笑傲浮云。弄斧班门，管他明天浮与沉！”
雨露早知他与海涛最爱填些诗词之类的文字，此时细听这些词句，不由怦然心动，便微吟片刻，启口笑道：“你的意思我懂，我也学着和你一首，只是希望你不要负了今日情分。”于是缓缓地依韵吟道：
“人如朝花沐清露，尽洗烟尘。无意争春，莫将桃李报错人！
时有得失运有转，不坠青云。鱼跃龙门，切莫轻狂暗消沉！”
周童听她言罢，面色严肃，心中感念她的鼓励和劝导，更不敢与她对视。他默记两人所吟词句，更觉她心细如发，出语清丽自然，又不乏教诲之情，可见她用心良苦，于是暗自叮嘱，此番回校，定要悉心向学，万不可辜负了她的这番情意。
整个上午，两人在游船上互诉衷肠。待下了游船，两人上了湖中心的泉颍公路。周童提议去吃些东西，雨露也有饿意。两人向东走去，不久便有一家西湖大酒店。两人在此要些菜肴和几瓶啤酒。周童口渴不已，连喝了两三瓶，雨露仅喝了一杯，其余的又都倒给了他。
饭罢，周童两腿酸楚，他明知昨日骑车，今日踩船，体力已经透支不少。雨露也甚疲乏，关切地问：“是不是走不动了？需要休息？”周童点着头道：“这两腿像灌了铅一般，屁股又疼了起来！”
雨露暗笑不止，便领他向服务员打听，是否有可供休息的地方？服务员忙说：“有，楼上有客房供游人临时休息的！”
两人高兴地要了间客房。周童拉着她的手快步奔上了楼。雨露看他如此匆忙，笑道：“干吗呀？这时又有劲了！”
进得房来，周童关上房门，打开空调，一头栽在床上，双腿一伸，坦然地躺下来。雨露看到旁边有个小沙发，便坐在那儿，看他狼狈不堪的举止，又不由得想笑。
几分钟后，两人都睡着了。周童打起鼾声，却被腹中喝下的啤酒给憋醒了。他起身到卫生间，畅快淋漓地排泄出来，扭身回屋，一眼看到躺在沙发上的雨露，只见她乱发轻拂眉双频，红腮生香意醺醺；鼻头微耸透芳唇，玉肩匀称荡神魂。他立在旁边仔细审视着，脑子里却在搜索着那一些描写美人的诗句，诸如《诗经》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还有李白的“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装”，乃至曹丕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似乎都无法与眼前的雨露相媲美。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雨露才是他今生最值得追慕的那一位，便忍不轻手轻脚走过来，俯身靠近她的脸庞，偷观其色，细闻其香。不久便痴痴地凑上来亲吻着她的面额来。雨露被他惊醒，看他激情难持，便心生疼怜，情动于中，半推半就地与他亲吻着……但他这几日毕竟太累了。虽然他自诩为风流才子，却仍是个翩翩少年，没任何经验，只会逞一时之性与她亲热着。更何况风流未必真花心，浪子有时最痴情。他今天能得和心上人共享欢爱，更让他倍加珍爱这份来之不易的情缘。他疼惜地拥抱着害羞的她，她也温婉地任他抱着。两人再无生疏之感，全然成了最亲密无间的人，相互诉说起刻骨的相思，有时耳语数番，有时又嗔怪着，甚是真切动人。周童倾听着她的劝说和激励，那颗一向自负的心完全没了傲气。他彻底被她的一腔真情所感染所打动，更后悔当初只是一味地追慕于她，却没有考虑她的艰难处境。因此他叹息着，心中便断然决定，不管今生多苦多累，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真情，更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是全天下最仗义、最负责的男儿。否则，他自己便会瞧不起自己，甚至会憎恨自己的。
整个下午，两人一直都在休息。傍晚时分，他们相伴来到西湖边上，看那夕阳在湖面上流光溢彩。晚光之中，他们手挽着手，走过一处处碑林，看碑刻，赏碑亭，在振颍榙上遥望远天白云，于长堤边畅谈着人生理想。周童轻轻吟唱起《给我一杯忘情水》，雨露也唱着她最挚爱的《心雨》。他们抛开世俗的礼仪与偏见，把心灵的眷念谱写成一曲冬日的恋歌。两人幸福地张望着、拥抱着、亲吻着。冬日暮色里的寒气，没有让他们感到一丝的寒意，却更加助长了他们彼此的相思，深沉的眷念让他们难舍难分。
暮色苍茫之中，两人意犹未尽，乘着公共汽车返回市区。他们回到那个小旅馆里，雨露没有再回学校——他们彼此已经无法再分开了。（未完待续）